2024年10月23日 来源:南方+
10月的广州东部,有两件大事值得关注。
2日,国家发改委发布新一批国家物流枢纽建设名单,广州生产服务型国家物流枢纽入选;
20日,大湾区规模最大的广州东部公铁联运枢纽片区,控规完成公示。
两件事均指向了一条超级通道:中欧班列。
中欧班列的这一头是广州增城。广州生产服务型国家物流枢纽依托这个东部公铁联运枢纽,推动“通道+枢纽+产业”联动发展。这里是大湾区频次最密的国际班列发车点,已成功开行中欧、中亚、中老、中越等20条国际物流线路,广东的中欧班列四成由此发出。
中欧班列的那一头是德国汉堡。调研组在这里看到,汉堡正依托这一黄金班列,重新发掘、定义这座港口之城的全新枢纽价值,使其成为欧洲最大的海铁联运港,在超级通道上立起超级枢纽。
海陆联运,正是汉堡港最大限度激发“枢纽之力”的秘诀。
从海洋转向陆地开拓,重要节点变革正在细微处发生,陆权与海权的对立性逐渐模糊。
通道经济就是开放经济,拥抱通道就是拥抱开放。而要进一步激发广州的“枢纽之力”,广州要面向海洋拥抱世界,也要面向内陆拓展版图,打通海与陆。
作为中欧班列十大沿海重要港口节点城市之一,也是唯一的省会城市,海港、陆港、空港在广州交织、交汇,能否在超级通道中抢占海陆联通中枢的功能,配置全球资源,是广州打造彰显海洋特色的现代化城市的新命题,更是检验这座雄心打造中心型世界城市的枢纽成色。
汉堡港是德国最大的港口,也是欧洲第二大集装箱港。汉堡港营销协会供图
港口城市,重仓铁路
汉堡港的标志性建筑是易北爱乐音乐厅。建筑的上半部分是后期加盖的以海浪为灵感的玻璃建筑,象征着汉堡作为易北河的入海口。
作为易北河入海前的最后一个大城市,汉堡并不临海,距离北海入海口有130多公里,却被誉为“德国通往世界的大门”,诸多学术文章将汉堡的发展史总结为一个内陆城市的海洋梦。
中欧班列让汉堡这座港口城市重新定义枢纽的价值。图为汉堡港区。钟晓宇 摄
在汉堡港,一个现象引发调研组的关注:一个港口为什么有这么多铁路?
汉堡港营销协会亚洲市场开拓主管Inga Gurries(中文名顾英格)说,中欧班列安全稳定、效率高,让汉堡港的海陆联运优势被不断激发出来,海铁联运是目前汉堡港最重要、也是运输量增长最快的联运方式。2023 年,汉堡港通过铁路运输的货物约4600万吨,比重甚至已经超越了传统的公路运输方式。
在中欧班列开行初期,很多人只是将其作为航运和海运的有效补充。但是,事实证明中欧班列被小看了,它并非配角,甚至重要到足以改变城运。
上海浦东机场里挂着的巨幅世界地图只标出了四个欧洲城市,其中三个城市——巴黎、伦敦和柏林用小圆点表示,而最大的一个点用来表示杜伊斯堡。
位于德国“工业心脏”鲁尔区的杜伊斯堡是开通中欧班列的第一个城市,也是欧洲最大的内陆港口。在所有中欧班列中,杜伊斯堡是线路最广、班次最多、运量和货值最大的节点。放在全欧洲来看,它是唯一一个拥有多条对华直通货列的城市。中欧铁路贸易总量中,约有1/3通过杜伊斯堡港流动。
上世纪末,杜伊斯堡传统的钢铁工业没落,近10万人失业离开,杜伊斯堡作为莱茵河岸边的“锈带城市”逐渐被遗忘。
2014年,渝新欧班列开通。从那个时候起,这条10,300公里长的中欧运输大通道开始大提速。每周寥寥几班的列车,猛涨到了每周五六十班。人口大量回流鲁尔区,杜伊斯堡正持续不断地吸纳欧亚大陆的财富。
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特聘教授陈向明在《物流型国家:物流体系的空间力量》一文中就提出:物流不是只附属于生产环节相比较,中欧班列重塑了欧亚大陆的货运版图。
付天微也有这样的感受。作为已成立10年的汉堡中国商务中心项目经理,服务中资企业到德语区开展企业出海,是付天微的主要工作。大本营选择汉堡,正是看中其位于港口与通道叠加的优势。“当前是电商企业出海机遇期,包括德国在内的欧洲区域在电商产品布局方面与中国存在代差。中国电商行业售前售中售后的供应链全流程整合是其优势,港口与物流通道形成的物流集散地,正适合开展此项业务。”付天微认为,中欧班列让汉堡这座港口城市重新定义了枢纽的价值。
汉堡位于不来梅东北部易北河岸,是德国北部一座美丽的港口城市。柳时强摄
稳定、高效、可靠的中欧班列,催生新的物流方式、商业模式与产业结构,不断带动沿线国家的经济发展和劳动就业,成为国际供应链的稳定器与黄金通道。而海铁联运,则让通道上的港口城市能够海陆兼顾,重新定义枢纽的价值。
海陆联通,枢纽之力
通道畅通,与枢纽相辅相成。
近年来,各地高铁、机场、港口、运河建设热潮此起彼伏,背后都指向一个更大的概念——枢纽。
汉堡港,同样看重枢纽。“不仅货运铁路直通港区,同时,港口距离机场仅仅15公里。” 顾英格言简意赅。
为了保持汉堡港的枢纽竞争力,德国汉堡港力图通过智慧港口、绿色港口建立自己的护城河。通过实施港口4.0版的智慧港口项目,这里建设了港前智能停车、集装箱虚拟仓储、铁路数据智能闸口以及智能在线船舶协调中心,在有限的资源条件下实现了生产翻倍,同时,汉堡也是欧洲首个为邮轮和集装箱船两类船舶提供岸电的港口。
高度发达的枢纽门户,一直以来是广州引以为傲的“城市名片”。这里有全球“顶流”白云国际机场,也有客流量居全国铁路枢纽站场第一的广州南站,更有世界级大港广州港。这些,塑造了国家中心城市广州的过往与当下的基本盘。
广州白云机场。资料图
而随着中欧班列等超级通道的崛起,广州能否做好让通道与枢纽发生化学反应,决定了打造中心型世界城市的上限。
中欧班列引发的枢纽集聚效应正在显现。中国两大跨境电商巨头拼多多与希音(SHEIN)在跨境电商竞逐“厮杀”,却在增城成了“友邻”,纷纷抢滩登陆广州东部公铁联运枢纽片区——希音(SHEIN)在此落户供应链总部一期项目;拼多多旗下跨境电商平台则抓紧租赁了公铁联运片区的项目厂房,用于布局仓储物流。
对于中心型世界城市而言,这还远远不够。最新印发的广州2035版总规提出,广州要强化国际航空、航运、铁路枢纽功能,完善多向联通、多式联运的对外对内通道,做好重大基础设施的空间预留,建设安全便捷、绿色低碳的城市综合交通体系。
广州,也有意让东部公铁联运枢纽进阶。这里将会同规划的三大客运枢纽(新塘站、黄埔站、增城站)成为广州东部铁路枢纽集群,以高能级枢纽广聚资源。
广州东部公铁联运枢纽。资料图片
而在广州南部,一条货运铁路早已运行三年,打通了海铁联运“最后一公里”。2021年底,南沙港铁路开通运营,打通了大湾区海铁联运黄金通道的关键节点;2022年5月底,南沙港铁路中欧班列首次开行,真正实现了“丝绸之路经济带”和“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”在南沙港无缝连接。
班列、港口、高速、铁路的结合,让“港口到港口”的模式升级为“端到端”的运输,大湾区多式联运枢纽能级在广州再度提升,也让广州竞逐枢纽门户,添了几分底气。
港口是海运的最后一站,铁路是陆运的交通枢纽,一手抓陆运,一手抓海运,海陆兼顾,才能稳坐枢纽。
制度开放,新的风口
海权陆权交替,地理区位的优势也在更替。
在传统贸易时代,离港口距离的远近,决定了与全球主要市场的距离,沿海地区能够脱颖而出,正是这一模式体现。
如今,随着“一带一路”倡议的推进,中欧班列和国际空港贸易的兴起,一些不靠海、不沿边的城市逐渐发展成为对外开放的新高地。
西部陆海新通道建设促进了中国和东盟的贸易发展,跨境结算、跨境投融资需求也越来越大,金融供给却略显不足。为此,重庆提出打造通道的金融服务体系,今年4月,由56家金融机构组成的“金联体”正式成立。
从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转向规则等制度型开放,超级通道,让开放步伐越大,通道越通。
九天开出一成都,万户千门入画图。内陆城市成都把促进高水平开放、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核心放在了枢纽一词上。成都提出要提升枢纽通达、枢纽运筹、枢纽融通、枢纽服务、枢纽辐射 “五大枢纽能力”,这既包含有形枢纽能力,也有文化交流、制度创新这样的无形枢纽能力。
货运、物流的通道,催生枢纽加快制度创新。通道经济首先是开放经济。通过交通运输拓展经济发展的空间,进而通过开放,优化资源配置,实现体制创新。
南沙港区构建江海铁多式联运体系,打造“立体式”交通枢纽。广州港集团供图
不能在当下的超级通道中塑造枢纽节点,就无法在未来的开放变局中赢得先机。
贸易组织方式的变革与聚合,只是超级通道初始阶段带来的表象,更深层次的课题正在涌现,如何利用超级通道率先开展国际经贸规则对接,在规则变革中找到广州的方法论,为全国探路,这才是中心型世界城市的先行之姿。
从商贸、交通优势突出的门户城市,向创新、人才、海洋、文化等综合控制力凸显的核心枢纽转变,强化全球创新链、产业链、供应链组织中枢功能,这是中心型世界城市广州的必答题。
经略海洋的前提,是沟通海陆。
策划:林焕辉 龚晶 陈思勤
统筹:陈思勤
撰文:柳时强 陈思勤
设计:招凤仪
调研组:林焕辉 陈思勤 柳时强 周甫琦 刘珊 钟晓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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